柏林电影节|残酷《柔情史》与被解构的“神圣母爱”
从《女导演》和《柔情史》来看,杨明明在她的作品中有一种强烈的自我专注,或者说是故事与她人生的亲密性。这是一种化学性的亲密,一种无法被剥离的亲密。故事来自于她的私人经验以及私人想象。虽然她说她的作品中有她的影子,但在我理解,这种关系不仅仅是“影子”的问题。故事可以虚构,但情感和思想的真切程度,是可以超越故事层面而被人感知的。《柔情史》够残酷,但从情感到影像都不够美。导演有一种对于世俗丑陋的迷恋,比如吃东西时候人的表情和动作——迫不及待的吞噬,是过度饥饿感驱使下的进食,不见得是物质的饥饿,而是情感的饥饿。影片中母女之间最平和的时候,是她们一起吃羊蝎子、啃香瓜的时候。近景甚至特写镜头,让吃的动作和表情,母女之间是如此相似不堪的。愈加让人相信:爱是一种锈菌,会吞噬树干花蕾,使之腐蚀,然后长出别的东西。这种锈菌会迅速繁殖,控制人的精神,进而改变人的身体——容颜、体形、举止、气场,以及命运。在她们攫取式的吞食中,年轻的骆驼和蜘蛛分明诞生了——不寒而栗,令人绝望。命运就是通过这样的爱而遗传的。
在主人公身上,影片放弃了美,而去追求了一种残酷性,这同样体现在次要人物身上:在超市偷东西的爷爷,蛮横的管理员大爷,超市挑香瓜的大姐……剧中主人公眼中,已经看不到任何美好的事物,即便美好的事物出现了,也会因为觉得过于美好而不相信,比如女儿的情人张教授。因为太好而选择分手,这是女儿给出的原因。《柔情史》只有残忍没有美,这种残忍既是母女之间的,也是她们与这个世界之间的。如果这是创作者的立场,那么是否过于狭隘了?对于剧作来说,需要情感的节奏;对于人生而言,需要情感的宽度。就连张爱玲也说:“因为相知,所以懂得;因为懂得,所以慈悲”;“生活那么沉重,我们不容易就能做到大彻大悟”。既然我们没有大彻大悟的能力,那么让我们心怀慈悲。李安的好,不在于一般人所说的“打通了东西方价值观”,而在于他在残酷的同时不忘慈悲。他的电影,有残酷也有美——人性意义上的,以及视觉意义上的。
从影像意义上来说,导演迷恋对北京城的真实性写照,对人物逼仄生活处境的诚恳还原。但这不意味着必须放弃希浪漫和想象。贾樟柯的山西小县城和娄烨的苏州河,都不乏一种诗意的呈现,那是一种低吟浅唱,一种思索时间,在其中情感才能舞蹈。对于丑陋的迷恋,对于世俗的迷恋,不等于需要放弃浪漫和想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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